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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手逆行退化问卷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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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节录三个月内所写的作品之开头、结尾以及自己最喜欢的部分。

 

开头:

“你该找个女人了。”吴光不知第几次这么说。虽是劝他,却一脸晦气,倒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。

伍子胥只作耳聋,实在躲不过时,便捱出一句:“我在楚国有妻。”

两家是世交,她早早就聘给了他。少时曾在上巳的河边见过几回。他斜背着一把弓,向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抱负,眼睛里闪着光,如那清波粼粼。她只含笑听着,手里拈着一朵乍开的芍药。女伴们从河滩上围拢来,捉住她的袖子,嬉闹着:“彼其之子,邦之彦兮……”那时她的脸便一热,感觉对面那人看她的目光也灼灼升温了。


结尾:

“啪。”一枚松塔掉落在地。长者恰到好处地掐断了故事,往最近那个孩子肩上轻轻一拍,“今天就讲到这儿。”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爬起来,嚷道:“阿翁明天再来啊。”

长者笑了笑,等所有人都离开后,振衣起身,往会稽西山麓走去。他腿脚很轻便,顷刻便到了山顶。

天上的云完全散开了,照见海角的寂寞。薜荔葱茏,兰草舒展,环绕着一方高坟。长者久久凝视着碑文,月光下的侧颜皎如明玉。

——越大夫文种墓。

他折下一柄松枝,庄重地放在了绣满青苔的碑前。


最喜欢:

很久很久以后,位高权重的伯嚭对文种酒后吐真言:“伍相行事自有他的准则,我却不能如法炮制。”

文种自然是懂的。他奉觞至额,肃然开口:“敝国上下皆感太宰之德。”

——还不到可以弹冠相庆的时候呵。

后来,伯嚭回忆起那一夜的郢都,云惨风高,残月表面血丝纵横,仿佛被剜落的半只眼睛,何曾肯认命地闭上。


请节录约半年前所写的作品之开头、结尾以及自己最喜欢的部分。

 

开头:

两条蜿蜒的血迹从军帐外很远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夫差案前。血迹的尽头是跪着的文种。锋利的吴钩在帐中闪光,像会稽夜空的星子。伯噽侍立于侧,双手笼在袖中,手指下意识地游走。而一身甲胄的夫差仍是毫不动容。

“东海贱臣勾践遣使待罪于吴王麾下。”九叩首之后,文种万般卑微地说。此行是他自己的主意。夫椒兵败,勾践本欲尽杀妻子,焚毁宝物,与吴军殊死一搏;是文种和范蠡极力劝阻,忍辱乞降,或许还有转机。

“勾践不德,劳师远降。存亡生死,一惟君命。倘蒙垂恩,保有宗祀,臣等不胜惶恐感激之甚。”


结尾:

烽烟散尽。太子友率众为伍子胥请谥,起初拟的是“襄”字,以彰其辟地有德、甲胄有劳。然而到了夫差那里,兜兜转转,却定为“刚”字。

追补前过曰刚。且又与伯嚭的谗言“子胥为人刚暴,少恩,猜贼,其怨望恐为深祸也”暗合。

被离愤怒地摔了笔,“他有什么过!”

“你就知足吧。”王孙骆绷着脸。太湖水战,一记刀疤贯穿了他的右颊,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笑了。

“大王没有追究你教唆太子之罪,已经是万幸了。”

“我不后悔。”被离黯然低头,掩饰着排列案上的简牍。他至今不忘伍子胥出狱那天,阳光灿烂得像是铺陈了几辈子的荣耀。

“相国不会介意这些的。”王孙骆聊胜于无地说了一句。他转头望向窗外,城中的百姓正忙着拾掇柴火,修补房屋。一年一度的寒潮就要来了。

凡民有丧,匍匐救之。

他们忧伤地看着劫后余生的一切,替那个泉路为家的人,殷殷地守护着。 


最喜欢:

我忽然想杀了伍子胥。

他似浑然不觉,缓步走到我身侧,若有所思。我暗暗踮起脚。以我的重量,可以将他瞬间砸死。之所以还在犹豫,只因顾及伍奢当年临刑前的忠告。伍氏辅佐王室,累建奇功,至子胥已是第四代。他把那无法撼动的爱恨全部沉入汉水,生生化血为碧。

我没有得手。地下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,疲惫得像逐日未遂的夸父。伍子胥微微侧过头,眼神中跳荡着激愤和痛楚,更多的是克制。

是孙武。

“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?”短暂的沉默后,孙武开口了。他没有说“祸害”“折腾”一类的词,但是那种深深的失望已经充塞了整个殿堂。战火在外面跃跃欲试,随时可以长驱直入。纵为兵圣又如何,七禁令五十四斩止不住废墟上的狂欢。

伍子胥不曾因此变色,只是款款唤了声“长卿”,向他走近一步。苍茫的暮色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张开双翼,怀着对光明的厌憎,凌于郢都之上。十一月的朔风拍开殿门,升堂入室。两人对视着,虚空中无数情绪在交换。我听见伍子胥用残存的楚地官话说:

“你可知道这鼎的来历?””

 

请节录约一年前所写的作品之开头、结尾以及自己最喜欢的部分。


开头:

他抵达天水时,正值农闲。腊月的风刮过河谷与山地,留下满地乱走的尘沙。高高低低的树没了叶子,倒显得更精神了。冷天日头总是起得晚,天空干净得像水洗过似的。人们看着粮食入了仓,相对释然,随口说起南边的那场战争。

他刚甩脱盯梢不久,一路谨言慎行。何况这里是西北重镇,地方势力极其复杂。他无意涉足深不可测的漩涡,但是命中注定的邂逅,总会发生。

三尺青锋、一身落拓——这是俗语。我能告诉你的就是,他是一个令人过目不忘的人。中年涉险,却没有轻躁的味道。瓦灰布衣被脊梁撑得笔挺,若比作军前的白旄也毫不逊色。脸上一道细小的伤疤,藏住了多少年的意气。 

 

结尾:

数日后廷尉呈上表奏,曹髦随即勾决,只是把腰斩弃市改成了斩首。刀挥落,血飏起,英雄的姓氏沉入洛水,在每一个竖子成名的夜晚魂兮归来。

姜维传首三边时,刘禅正在公府中起坐长吟。洛阳的雨不似蜀中,一下起来就没边没沿,不把繁华荒芜碾过一遍不罢休。整个世界都浸没在水中,罪孽颤颤巍巍地浮上来,宛如无处可避的行人,面孔苍白。

毕竟是他负了他。如果不是他先一步放弃抵抗,姜维也就用不着孤注一掷身陷敌营。甚至在他收到密表时,第一反应竟是自保出首,浑浑噩噩地使消息漏了出去。

覆水难收,徒有悔恨,蚕食着他的余生。 


最喜欢:

陈祗寒着脸。天子要保住姜维的心思昭然若揭。当年诸葛恪出师不利,还吴后即遭君臣联合绞杀。这次段谷兵败是多好的机会。他们已经卯足了劲要把姜维扳倒。他自知得罪姜维既深,若一朝死灰复燃,不堪设想。转念至此,撕去了全部惺惺伪装,大声道:

“狄道、洮西之役后,我军力已竭,多官以为不宜再战。大将军执意不从,还上表说‘臣若不胜,当伏大辟’。今损兵折将,果应其言。大将军处群臣之右,若食言自肥,何以表率?请陛下明正典刑,以肃国法。”

“请陛下正国法!”十数人附和着。

“不可!”太子仆蒋显、阳武亭侯邓良几乎同时叫道。黄皓阴恻恻地说:“邓侯与大将军向结姻亲,自然是同声相应了。”

邓良怒目而视。皇帝的目光似淬了冰渣子,“卿等是要逼朕做那楚成王了?”

秦赦孟明,用伯西戎;楚诛子玉,二世不竞。这话是街亭兵败后,李邈对诸葛亮说的。那时诸葛亮正为马谡的事恼火,随手就把他撵回了成都。若干年后李邈因为再次大放厥词被处死。可是这句话却像一个咒语,萦绕在皇帝心头。不能再犹豫了。

众人在他咄咄的注视下低下头去,鸦雀无声。

“放肆!”皇帝勃然大怒,“陇西疑危而两顾,烈士弃身于草野。尔等不思匡时恤问,却党同伐异,落井下石!尔等可知,日前大将军已然谢过引负,求自贬四级。岂如尔等……”陈祗体察到了玉口纶音中的失望,不为人知地蜷起了手,“——戚戚所料!”

“陛下。”姜维嗓音喑哑,像是被洪水浸泡已久的桥梁,但依然拱立不倒,“春秋责帅,臣职是当。虽九死塞责,不敢有怨。陛下勿惜臣一人,而伤朝野之意。” 



请节录约两年前(或以上)所写的作品之开头、结尾以及自己最喜欢的部分。


开头:

那一夜钱塘江惊涛拍岸。

林冲在房中,隐隐听得江上战鼓一般。他想起幼时父亲讲的故事,这江潮,乃是屈死的冤魂一腔忠毅迸发,前有子胥,后有文种,素车白马,逆水而来。

南征死难多少,尽付他乡,连马革裹尸还都成了梦景。

潮声如振如怒,波涌云乱,在中宵明月下嘶吼跳荡。

然后他就得到消息:鲁智深坐化了。

林冲慌忙起身,扑出门去,脚下错步,竟被门槛生生绊倒在地。

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平衡能力已经这么差了。 

 

结尾:

风吹柳花满店香。

班师后,孙立带同兄弟孙新、顾大嫂并妻小,自回登州任用。新册封的东源县君不惯官场缛节,依旧回乡下做生意。

觥筹交错中,她偶尔会想起当年那个小妹子,心气那么高,做什么事都不肯输于人。宋江亲口说过,她是梁山的骄傲。

而她最终葬身江南,据说死的时候,面目全非。

顾大嫂叹一口气。她还记得在东山开店时,扈三娘曾兴致勃勃地来观看酿酒的秘方,还说也要酿一坛试试。自己也调笑:“酒不醉人人自醉——妹子还需要什么秘方呢?”

那时离现在多么远,又是多么近啊。

伙计们抱着甑儿瓮儿过来,听见老板娘淡淡道:

“这一甑出来的酒,就叫‘海棠春’罢。” 


最喜欢:

我至今没有问过乙,王伦的坟是哪一座。秋去冬来,山林换了几次颜色,寨子里的军旗从杂乱无章趋向统一。在晁盖从曾头市回来后,一切忽然都没那么重要了。

还是惹人烦闷的夏天。还是聚义厅前。所有的慷慨陈词像官府批量制造的公文,一成不变。阳光照在头领们脸上,旋即黯了下去。

埋在人群中的乙不屑地笑了一下。

这个笑容被人视作他心怀不轨的证据去举报,送了性命。

多年之后,我有幸在梁山重新见到解甲归田的柴大官人——或者说,传闻中的柯驸马。他在人引导下参拜了靖忠庙,又问我,可还记得昔年的墓地。

我看了看他左右的锦衣随从,摇摇头。

柴大官人什么也没说。他轻车熟路地往岭下走去,一袭天水碧的长衫被山风微微带起。那几个精干的随从渐渐跟不上他了。

淙淙的山涧声却在此时活跃起来。 



请节录两篇文章之写景段落,两篇完成时间须隔半年以上。

1.

那是腊尽春回。檐上的积雪禁不住阳光催逼,一点点化了,滴滴答答锁在窗前,像离人的眼泪。纵使六出冰花一派清白,化成水了,就只剩几道污渍,不甘心地攀着院墙。


2.

十几种颜色的杜鹃花翻山越岭开在云间,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,检点四季风光。

这几年国内夷人骚动不断。朝廷不得不先把精力放在安抚上,遣上官子脩辅汶山太守王嗣,调姜维往讨平康夷。这一片土地与他们的故乡有着相似的劲朔,却更具野性:天永远是蓝得耀眼,雪峰上有纯正的白与青,风挟山超海而来,不知优柔为何物。 



请节录两篇文章之H段落,两篇完成时间须隔半年以上。

 

1.

为了保住越的社稷子民,文种做了一件此生最不堪回首的事:向伯噽行贿。他们皆是楚地郢人,因着同乡之谊,厚颜求上门去。伯噽在轻歌曼舞中接待了他,面对送来的子女玉帛,但笑不语。文种几次要举杯相告,都被他用酒挡回去。文种知道事不宜迟,一狠心,避席直言道:

“今伍子胥见厚于王,恐太宰不得洒然用事。若舍越以为臣,越必倾心以报足下。”

伯噽屏退左右,离席虚扶一把,狡黠的笑意中忽显暧昧:

“倾心呵……子禽兄离楚日久,岂无意于南风乎?”

其疾如风,其徐如林,侵掠如火,不动如山,难知如阴,动如雷震。孙武留下的旷世兵法,被吴国的每一员上将学了个举一反三。天旋地转,文种的记忆从此断了锚。二十余年后,伯噽因卖主求荣的罪名被勾践处死。文种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,清明的眼神转为漠然。 


2.

府中设了灵堂。阴惨惨的烛影像蛇一样在墙上蠕动。伍子胥身披重孝,跪于父兄牌位前,浑如铁铸。没有人敢招惹这样的他。

肃霜捧着食案,小心翼翼地走过去,“大夫,您已经三天三夜没休息了。”

“退下。”他冷冷地说。

她怯怯地坚持道:“伍大夫。”哪怕他肯喝一口汤水,也是好的。

“嗯?!”他极缓慢地转过头来,横她一眼,窅然的双目褪尽光彩,血丝密布。

她跪下了。他有些愠怒地站起身,嘴唇翕动,似要呵斥,却脚下一虚。她急忙去扶,已被他带倒在地。

肃霜感觉屋外的阳山就要崩了,危危千岩,岌岌欲裂。夜真黑呵。他像漫长岁月里人们传说的那样,贯弓执矢,攻城略地,唯独不带半缕温存。这个男人身上怎么那么冷呢。吴宫灯火如簇,照彻了前方的道,暖不了他的心。

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,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形。

 


请节录一篇自认为写作生涯里写过最欢愉的文章。

 

后来他陆续又有了两个儿子:长子名识,字伯闻;次子名试,字仲举。经年戎马,家中全仗孙存操持。天下英俊,无出维右。少时的女伴洗尽铅华,言语间的歆羡毫无保留。

——他对她的爱,就像对这个国家一样。起初是责无旁贷,渐渐便成了发自内心的习惯。碧水淙淙流过,轻柔地抚平岸边石上每一道疮痍。青山敞开胸怀,迎接蜀地罕有的阳光。两川人民在寒暑变迁中生聚教训,一如他们的执手相携。

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光。 


 

请节录一篇自认为写作生涯里写过最悲痛的文章。

 

孟冬十月,夜早早就黑了,在秀州这样的江南地,空气中可以吸进湿润的寒意。月亮踮着脚从窗棂上经过,洒落一地矜悯,似泪眼,盈而不坠。

我坐在灯下做针线。时间久了,就觉得眼花,想要把线穿进针孔里,竟多试了好几次。

晟儿一声不吭走出来,在我面前跪下,“母亲早些歇息罢。”

我停了针,不必看,这孩子身上是和我一样的斩缞。晟儿过了年便是十二岁,正是少年心事当拏云的时候。官人抛下我们孤儿寡母,为国捐躯去了,留给他一个“忠武郎”的头衔——这月冷风清的好前程!

“你先去睡吧。娘把衣服再补补。”

我拈针在头发上蹭了蹭,继续低头忙活,一针针刺进眼里、心里。

斩缞何须缝补。我缝补的,是官人的旧衣。 


 

请节录一段动作戏。

 

一个小卒低头捧着托盘进来,“将军,请用膳。”

“先放着吧。”姜维漫不经心。

小卒瓮声应了,忽然出手,一道寒光向姜维刺去。

姜维回身抓过竹简一挡,韦编哗然中解。

原来是刺客啊……姜维心下冷笑,一跃而起,避开对方的再次攻击。刺客跳过书案,穷追不舍。看得出他为这次刺杀作了精心准备,能混进军营,想来已杀了人。姜维闪转腾挪,一把抽出了架子上的剑,反手荡去。金铁碰撞,火星四迸。

剑长匕短,姜维很快就占了上风。刺客不敢恋战,一招比一招狠,只攻不防。匕首划伤姜维的右臂时,姜维的剑也已贯穿了他的肩胛。刺客负痛掷出匕首。姜维头一偏,凶器堪堪钉在地图上。

巡营卫士闻声赶到,将刺客制服。刺客自知难保,低头向领子咬去。卫士眼疾手快,卸脱了他的下巴,然后一拳击在眼角。刺客痛得整个脸都扭曲了,倒在一边叫不出声。卫士从他的衣领中搜出了毒药。 


 

请节录一段自认为最肥皂的对话。

 

景耀五年,岁在壬午。按照后世的说法,这是他的本命年。

“什么是本命……?”他有些茫然。

在网络信息爆炸的今天,本命和本命年已成为两个概念。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:

“以鼠牛虎兔之类分纪岁时,称十二生肖;凡生年干支与流年合,即为本命。”

用王仲任的《论衡》提示了一下,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:“这么说,我是属马的了?”

这是个好属相。我默默地点着头。但这实在不是个好年份。我不敢想象他是怎样在苦心经营后迎来又一次的失败的。连成都都回不去。深入敌后率军屯田更像是一次自我放逐。他今天能听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是因为还比较空。

“伏波将军也是属马的。”我努力绽开一个笑容。彪炳史册的名字从我们身侧呼啦啦地飞过,一如莽原上的风。老骥伏枥却时不我与,荣耀对于他而言是彻底的奢侈。


 

追溯黑历史羞耻PLAY完后请说下感想吧!

冷。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5.7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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